原标题:《少年的你》与奥斯卡的中国情缘
王 珉
春节档电影票房的火爆似乎还在昨日,突然又传来惊雷般的消息:3月15日发布的第93届奥斯卡金像奖入围名单里,代表中国香港“申奥”的《少年的你》被提名为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记得上次华语电影获得这个奖项的提名,是在2003年3月14日,是张艺谋的《英雄》。《英雄》最终没能入选最佳。这些年奥斯卡在寻找故事的变奏,政治正确变得越来越重要,2018年《罗马》摘冠,2019年《寄生虫》摘冠——可以说现实题材的电影,一直吸引着奥斯卡的评委们。
冷眼旁观的校园欺凌者
《少年的你》几经撤档,先是从德国柏林电影节撤赛,又在前年6月27日被迫撤档,直到2019年10月25日才上映,个中原因恐怕主要是电影涉及了敏感的校园欺凌问题。尽管定档过程一波三折,但丝毫不影响其票房,首日票房过亿元,口碑迅速在社交平台发酵。这部残酷青春题材影片,对校园暴力现象的写实聚焦,像是一招制敌的擒拿格斗,以期快准狠地遏制欺凌者的招数。虽然一针见血,但这种方式直观地呈现出肢体的冲突、语言的侮辱等,它们全部隐藏在看似纯真善良的高中生笑容下。
全片以主观镜头,代入受害者的情境中。片头,陈念的同窗好友胡小蝶从喝酸奶到跳楼,到陈念用衣服将她的尸体盖上,观众虽没看到血腥的场面,但手机微信输入字体,以及对陈念的定格拍照,让陈念的声音一直压在心底。从画面特写,切换到近景,镜头仰拍俯拍调度,快剪的视听语言完满呈现出个体和集体的冲突。
胡小蝶死后的第二天,校园恢复平静,同学们有说有笑,仿佛惨案不曾发生,仿佛不堪欺凌而跳楼自杀的胡小蝶与他们无关。其后,陈念也没有向警察陈述胡小蝶受辱的情况,使得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欺凌的对象。在她被欺凌后,和她一样成绩优异的男同学让她忍一忍,因为马上就要高考了。男同学认为胡小蝶太懦弱,让陈念不要被欺凌者所影响。旁观者的冷漠,或许是为了自保,但在无形中成了帮凶。
校园暴力的可怕之处在于,旁观者这一群体,他们有的应和,有的协助,更多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陈念本人也曾是旁观者,胡小蝶自杀前曾向陈念倾诉:“她们一直欺负我,你们为什么不做点什么?”因为从众心理的冷漠胆怯和无知少年的邪恶不自知,使得校园霸凌愈演愈烈。陈念的报警并未从根本上挖去施暴者内心的邪念,退学或者转校,只会加深对方的报复心理。
青春电影中的写实主义
电影写实还原了中国人的“成人礼”高考,红色的横幅,仪式感的口号,等候的家长潮,开考前班主任的训诫,电脑快速阅卷等每个细节,都让人仿佛再次回到当年的特殊日子。电影对成绩压倒一切的教育体制提出了批判,好像每位学生都是高考机器的螺丝钉,似乎只要不影响高考,所有的恩怨情仇可以暂放一边。
电影中有些对话让人刻骨铭心,如女警质问陈念:“为什么不相信大人?”“为什么不找大人帮忙呢?”陈念的回答让人心酸:“跟你们说了,有用吗”?还有那句“从来没有一节课,教过我们如何成为大人”。电影围绕校园霸凌事件展开,成长是母题,但意义却远超公众对校园欺凌的认知,更是对“问题少年”的重新审视。第一层指的是少年们要学会保护自己,第二层则延展到被保护的角色,提醒公众校园是干净的地方,别让它沾染暴力和戾气。
反观近年来“残酷青春”电影的脉络,从侯孝贤的《风柜来的人》,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到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等,不仅呈现出成长的残酷,也折射出时代的阵痛。而2013年赵薇的《致青春》,凸显青春的主体性,其后《同桌的你》《匆匆那年》《左耳》《秘果》等,则呈现出套路化的剧情。当然,有些电影依旧延续写实的青春救赎,例如《狗十三》《悲伤逆流成河》《过春天》等。正如韩国的《蚯蚓》和日本的《第三度嫌疑人》,采用艺术魅力让孩子获得希望和勇气,坚信自己可以“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少年的你》这部现实主义作品的社会价值远大于艺术价值。电影从身体、心理、反抗三个不同阶段,渲染出灰色绝望的影像,叩问施暴者的人性缺失。
疫情改变了全球电影的生产格局,也打乱了奥斯卡的游戏规则。《少年的你》被提名有偶然,也有必然。因为从《英雄》到《少年的你》,中国故事的讲述方式和受众都在发生改变。中国电影人应该更遵从自己的内心发声,而不是一味地迎合奥斯卡。
作者:王 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