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阿树树

《瞒天过海：美人计》（Ocean's Eight）是一部制作企划上暗藏玄机的影片，核心卖点直白明了：《十一罗汉》的续篇，八个美女偷盗的故事。

如果你看过拍摄于十七年前的《十一罗汉》，以及其后两部续作《十二罗汉》《十三罗汉》，那么必定会对其中尚处壮年的男星们留有印象。这是典型的一类美国戏，几乎是清一色男性作为主角，他们各具个性却惺惺相惜，相互碰撞又懂得合作，每个人都充满魅力，整体散发着硬朗健康的阳刚之感——就像如今仍火爆的《速度与激情》系列。

其实细细考究下来，所谓“十一罗汉”，担当主演的仅是乔治·克鲁尼、布拉德·皮特，以及尚青春的马特·达蒙，另配上一个中年反派比如安迪·加西亚。四个高光角色凑一凑，就能让人产生 “群英荟萃”之感。虽然其他配角也都是外形各异性格突出，但显然无论在名气或是薪酬上，都不属于能撑起大制作的咖位。

谁是影片票房卖点，看海报一清二楚。有自信的影片从来不会贴一堆配角上去，反而抢了主角的咖位。

其背后的心理学机制，属于一种很微妙的选择障碍：面对数量众多的异性，人很容易获得总体的愉悦印象，而丧失对每个个体的判断。就像现在流行庞大的女团男团，几十个姑娘或小伙站在一起，怎么看都还顺眼，燕瘦环肥皆有可爱。然而如果放在生活中一个个盯着细瞧，大部分颜值无非也就是比路人略强。

AKB48显然是这种“人多力量大”模式的鼻祖。全员拍的合影，看着就晕，哪还能分辨谁好看谁能看？

近几年的电影市场，拍摄一部没有漫画背景的大制作影片，越来越是一次在商业上冒险的决定。最显见的是从前期宣传就开始吃亏。比如宣传“一群人抢劫珠宝”，看上去故事核心明确，然而观众却会暗自嘀咕：影片的总体风格有什么特征？其中惊险刺激的场面够不够精彩？缺乏A级大咖如何保证影片质量？这些微妙的心理因素，都会导致票房卖不动。即使那些漫画改编的超级英雄片已经多到令人乏味，观众仍隐约觉得这些似陈相识的新片“能安全地值回票价”。

本片题材属于古典的盗宝类型，宣传上借助了《十一罗汉》系列的印象，又玩了一次“旧瓶装新酒”的把戏。当所有人都在谈论“八位女星”如何如何挥洒魅力之时，制片公司正一边点头微笑，一边背身数钱。

谁是主咖谁是副咖，角色海报一清二楚。越是人多，演员越是得弄明白前后顺序，都写进合同里。

事实上，“八美”中打头牌的是今年54岁的桑德拉·布洛克，她上一部能卖的大制作影片是5年前的《地心引力》；凯特·布兰切特属于男女通吃的魅力女星，然而一般在A级电影中只能承担二号配角的任务，如《雷神3》，作为主角只能演演文艺片；安妮·海瑟薇正值青春年华，然而近几年正走下坡路，在好莱坞的口碑属于“越来越讨人厌”的做作女星；剩下的女演员大致是外形皆有特征的一些角色，比如黑人女歌星蕾哈娜，姬圈一宝莎拉·保罗森，或是因创作喜剧而颇有观众缘的明迪。

哪一个单拎出来都不是能换回票房的角色。凑在一起，至少制作成本是控制住了，比一个A级大咖还能省点。剩下的票房回收，就靠反复宣传“八美争艳”这个卖点吧。

好消息是本片确实挣着钱了，以7000万美元的投资换来全球近3亿美元的票房收入，算是安全可观的一笔投资。看来之后还有机会再出续集，继续“九美争艳”、“十美闹春”。

不仅影片需要女演员站台，这些女演员们也都需要一个二度红火的舞台。毕竟女性角色除了浪漫爱情剧、喜剧，以及少得可怜的几个女英雄外，就没剩下多少角色空间。女演员一过四十，更是掉价得厉害。像《瞒天过海：美人计》这种抱团取暖，正是大家都喜欢的一种模式。

说到影片质量，本片算是中规中矩的一部商业制作，几乎满足了盗宝片所需的全部内容，也尝试新加入了不少新鲜的女性元素。而女性犯罪，其实也是题材上的一次大胆尝试，为以后制作提供了一些可借鉴的经验。但深思之下，这些女性角色其实跟男性罪犯也没什么不同，很难说真正表现了女性的所思所想，所以难免欠缺回味。

从风格上而言，本片延续了“罗汉系列”的路子，整体节奏快速流畅，配合着贯穿始终的轻快爵士配乐，有在舞池中优雅漫步的愉悦感。主角桑德拉·布洛克作为“罗汉”乔治·克鲁尼的妹妹，犯罪手段同样文明睿智，始终以智取胜，没有任何暴力手段。就像开场两手空空的主角，仅动动嘴皮就从奢侈品店员那里套路出几件高价化妆品，想必让所有女性观众目瞪口呆。虽然多半没人会在现实中有样学样，但仍然满足了我们对于不劳而获的某种向往。

一种直白的“爽文”体验。

犯罪的刺激，尝一口就难以拒绝。这一幕将甜点和诱惑放在一起，真是够姬。

然而具体到之后情节，随着加入的角色越来越多，故事也变得越来越纸上谈兵。如果说“罗汉系列”中的每个角色来自不同世界，都暗中携带了某种生活方式，并构成了观众对于地下犯罪世界的某种想象，那么本片则是仿照前作而生造出的角色背景。至少这么多女性罪犯，她们过去的犯罪经历中没有男性协助和引导，肯定是难以想象的。

事实上，为了强化影片制作上“女性犯罪”的卖点，影片故事摒弃了几乎所有男性角色的出场——除了背叛主角的唯一坏人，以及被欺骗的银行保管员数人。这种刻意带来了某种微妙的不真实感。

而有趣的一面，则是本片跳出传统“抢银行”或“抢赌场”的思路，别出心裁去抢了一场时尚发布会上展出的珠宝。观众得以借此窥视高大上的时尚圈聚会后台，场景上有些新意。然而这些窃物，如果从男性观众来看，未免不太刺激；而作为女性观众，又缺乏如时装发布会那种具体可观的流行元素，没能呈现出纸醉金迷的华丽感，让人足以产生向往之心。于是影片的故事也就越发少了“爽感”，成了“你们高兴就好”的产物。

时尚聚会中，多有一些名人客串出镜，也是宣传的一大亮点。只是，和故事没什么关系。

对于主角们来说，需要的真是几千万美元的数字吗？从电影故事来说，金钱缺乏实感，必须化为某种直观可见的尊敬、地位、花天酒地胡吃海喝，或是每个角色内心真正想获得的成就和成长——这才是“人物”的根本。

也许因为本片一开始就没有拍成一部“女性电影”的野心，仅是商业上的安全之作，所以造成工业制作上是成熟的，内涵上却没什么可说的。情节尚属一波三折，然而人物作为“女性”的意义基本看不到，大约就是本片最大的败笔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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