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为什么要“听见她说”?
越来越多的女性选择自我觉醒,一脚踢翻“美貌至上”的观念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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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迪·艾伦的电影中,《安妮·霍尔》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它充满了知识分子的机智、狡黠和风趣,也不乏“他找到了幸福,却无法接受它”“我永远不想加入这样的俱乐部,它的会员是像我这样的人”等耐人寻味的妙语金句。
唯一让我耿耿于怀的,是这部以女主角命名的电影,却通篇都是从男性视角来讲述的。当安妮表示有些头疼、心情不太好时,就被男主角艾维习惯性地下出定论:你一定是生理期到了。而安妮对此表达的不满,在镜头里则显得有些反应过度。每次看到这里,我都特想给安妮补拍一段独白,好好抨击一下艾维自以为是的个性和钢铁直男般的刻板印象。
只是很多时候,这样的独白总是缺位的。女性被冒犯后的愤怒,对固有偏见的抗议,也往往被视为过度敏感或小题大做。所以,当知道女性独白剧《听见她说》开播,由女性独自讲述家庭暴力、大龄单身、物化女性等生存困境时,我立马无障碍get到了它的创作指向。
《魔镜》一集中,齐溪饰演的女主顶着一脸大浓妆出场。在两小时三十七分的自我“装修”后,她显得浮夸、媚俗且肤浅。这些努力,不过是为了发出朋友圈里看似随意的3张自拍,配上“粗发” (“出发”谐音)的卖萌文案,然后快乐地接受滚动更新的花式赞美。
相信在社交网络刷到类似照片时,许多人虽然会随手点下一个言不由衷的赞,内心却会不屑地腹诽一句“好假的网红脸”。只是简单地评判之后,人们却很少追问:对方的心境究竟如何?如此畸形的审美执念到底从何而来?
女主洗尽铅华后的讲述,让我们知道了其容貌焦虑背后的童年根源。小时候,当她自信满满地穿着裙子参加校园活动时,却意外听到同学小声议论“看她那条象腿,真粗啊”。从那一刻起,她萌生出了对于外貌的羞耻心。那双曾经让她拿下短跑冠军的健壮小腿,开始让自卑情绪蔓延滋长。
这样的“棒喝”一刻,对所有女性来说都不陌生。眼距过宽、颅顶高度不够、颈纹太深、下颌线模糊、腰长腿短……在所谓的“审美科学”审视下,一连串标准被划定、滥用,每个女生都可能因此“中枪”,继而对自身外貌产生不同程度的焦虑。套用波伏娃经典的那句“女性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变成的”,女性也并非生来不自信,而是在无处不在的外貌凝视中才走向自我怀疑的。
好在,面对这些愈加严苛的标准,越来越多的女性选择自我觉醒,一脚踢翻“美貌至上”的观念囚笼。《魔镜》中,女主的诘问就掷地有声:你到底在取悦谁?你从何时起活得如此卑微?一定得是九头身、希腊脚、筷子腿吗?最为包容、广阔的美为何变得狭窄?这些细腻、真实、又总是被压抑的感受,与朋友圈中光鲜亮丽的“人设”形成鲜明对比。而前者,无疑更值得被社会听见、看到。
其实,真正开始质疑、认真进行解构后,就会发现此类偏见是多么荒诞,多么不堪一击。正如颜怡、颜悦在《脱口秀大会》中所吐槽的:《创造营2020》中比哪个女孩的腰细,要这么细的腰有什么用,难道是要组团去地铁逃票吗?反手摸肚脐、锁骨放硬币更可怕,女性的锁骨上为什么要放硬币呢?或许,在追逐风尚,或为潮流苦恼时,我们应当首先反问一句:自己为何要被所谓的样板规则所物化?
不难发现,与一路开挂、浪漫感满分的“大女主”剧相比,《听见她说》的情绪基调并不欢乐。在第二集《许愿》中,26岁的小雨讲述父亲出轨后,妈妈如何决绝地与过往划清界限,如何极端地控制自己生活的故事,更是令人感到无比窒息。
可“爽剧”带来的,终究只是悬浮的幻象。追剧再开心,还是改变不了现实的一地鸡毛。相较而言,《听见她说》《新喋喋人生》等女性独白剧,通过直面女性真正的痛点,坦露最细腻的感知,反倒更可能引发共鸣与反思,触发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推动性别观念的进步。
硬核的女性主义作品,往往就是不那么让人愉快的。就像初读《厌女症》时,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气压感,也带着一丝怨念掀开书尾的后记。对此,作者上野千鹤子似乎早有准备。她写道:一本著者写得不愉快、读者读着不愉快的书,为什么还要写出来呢?那是因为,无论怎么不愉快,我们不能闭目不见的现实,就在那里存在着。而无论多么艰难,只要我们知道了那个现实,就有改变它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