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这个只在科幻小说中出现、充满未来感的年份,终于近在眼前。
过去的十年,无疑是丰富而精彩的。我们在超级英雄和韩流偶像的陪伴下成长,追过美剧听过播客,对算法和IP爱恨交加。然而,回看电视真人秀捧出的美国总统,以及通过YouTube爆红的无数普通人,这十年又披上了一层魔幻色彩。
本期全媒派编译《纽约时报》文章,精选十个与内容业有关的2010年代高光趋势。在下一个十年开启之前,让我们共同追忆那个看过、听过、读过、爱过、分享过的10年代。
超级英雄统治世界
2012年,我们都比现在年轻很多,也更容易满足。
还记得那个夏天,当六个超级英雄组成“复仇者联盟”出现在大银幕上时,你内心的震撼吗?区区六个角色,却让我们惊奇不已,大开眼界。
七年后,在完结篇《复仇者联盟:终局之战》中,超过二十个超级英雄出场,电影全球票房狂揽将近30亿美元,新意却有限,再也无法重现我们初时的感动。
过去的十年,我们对超级英雄的消费饱和了。
从票房的角度看,从《钢铁侠》到《美国队长》再到《银河护卫队》,冠军位置常常被漫威预订。再看颁奖典礼,继《黑豹》提名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后,《小丑》又获得了威尼斯电影节的最高荣誉金狮奖。《神奇女侠》和《惊奇队长》证明了超级英雄电影不仅仅属于男孩,而《死侍》和《金刚狼》则大胆进军利润丰厚的限制级领域。在小屏幕上,CW电视台用超级英雄塞满了网播时间表,而《守望者》则凭借一个蒙面侠客在HBO大放异彩。
像Martin Scorsese和Francis Ford Coppola这样的保守派导演可能会谴责漫威电影对流行文化的束缚, 但超级英雄在短期内绝不会失去统治力 。2020年仍是超级英雄的世界,我们只能沉浸其中。
向万能的算法致敬并保持怀疑
当我们谈论“算法”时,我们在谈论什么?是这一无形的力量操控着我们的线上体验吗?我们真的理解这些自己夸夸其谈的概念吗?
算法的力量,也可以被称为人工智能、机器学习或者神经网络。不管怎么表述,听起来都很高端,让这些平台的运行方式一下子超出了普通用户的理解范畴。
Facebook在2006年推出了算法生成的信息流,Instagram和Twitter也在2016年转向了基于算法的时间轴。 最近几年,公众对算法的印象一落千丈,算法从一个良性的产品功能变为某种互联网禁忌。 YouTube被指责推荐内容极端化,使受众变得更为激进,个性化的信息流更是破坏了社交结构。
对于Instagram和Twitter不再按时间顺序显示内容这一决定,用户无力抵抗。 但至少我们终于开始为个人信息被算法所用而感到愤怒——我们的身份、习惯乃至人际关系都被纳入了不透明的计算过程中,最终转化为大公司的利益。
算法不仅仅是一个计算过程,更已成为我们互联网旅途中的一个黑影,潜伏在阴影中嘲笑着我们。当下,算法可以准确地推送我们想看到的内容和购买的东西,或者预测我们结婚、怀孕乃至离婚的时间。相比之下,我们的生活和思考显得微不足道。 算法带来的,是一种无法挣脱的宿命感,它并不让我们感到宏大,而是觉得危险。
学者们可以声明YouTube的推荐算法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或者用户实际上乐于享受算法提供的服务。然而,这并不会改变算法系统下的情感现实: 我们始终希望对自己的线上命运拥有掌控感,即使现实全然相反。
百老汇商业化转型
即使到了今天,用嘻哈音乐剧来讲述美国第一任财政部长的故事还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更别提用说唱battle来呈现对债务承担和法美同盟问题的争论。
2015年,音乐剧《汉密尔顿》首演即引发轰动, 成为了罕见的贯穿美国文化对话的戏剧作品。 《汉密尔顿》的成功,让创作者Lin-Manuel Miranda一夜成名,也提升了商业剧院对百老汇多元化的关注。
对于这部百老汇的重磅作品,观众们的热情从未衰减。《汉密尔顿》仍旧是百老汇每周票房最高的剧目,票价高达847美元。仅在百老汇,它的观看人数就超过240万,票房超过6亿美元,而制作成本仅为1250万美元。
在音乐剧一度被新流行文化边缘化后,《汉密尔顿》的成功是百老汇重新振兴的关键,帮助音乐剧这一艺术形式回归了主流。在纽约市旅游业增长的推动下,百老汇的总收入在过去十年中增长了80%,而上座率则增长了约24%。
“洗脑”音乐走向全球
旋律和节奏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跨越国界,因为它无需任何翻译。互联网简化并促进了全球范围内对新节奏的追寻,同时也提高了不注明来源进行抄袭的门槛。
但歌词的流行似乎更加复杂。美国流行音乐原本预设的语言门槛是广大听众只能接受英语歌词,而这个门槛只能随着人口结构的变化缓慢跨越。然而, 这个过程在2010年代被意外加速,催化剂则是“鲜肉偶像”。
在Justin Bieber将自己的声音添加到Luis Fonsi在拉美大火的歌曲Despacito后,这首歌播放量超过10亿次,英语和西班牙语流行音乐的合作开始如雪片般涌现。西班牙语歌手和说唱歌手,包括Rosalia、Bad Bunny和J. Balvin,纷纷在美国走红。
同时,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K-pop的造星工厂一直致力于将流行音乐、嘻哈音乐、R&B和摇滚乐中最吸引人的部分融合到偶像团体的唱跳表演中。到了2010年代后期,美国观众终于沦陷了:韩国男子组合BTS防弹少年团的专辑在2019年拔得头筹。
全球范围内的跨文化传播无疑会越来越频繁,互联网对此功不可没。潜在的粉丝不再需要通过老式的广播来接触偶像,而可以选择便捷的流媒体服务。 现在,音乐的流行公式已经改写为:洗脑旋律加鲜肉偶像。
播客改变生活
过去十年中,不知从何时开始, 播客不再是一种倾听方式,而变成了一种生活方式。
多样的音频产品为听众们打开了进入广阔播客世界的大门,而随之崛起的粉丝文化则为每个节目带来了海量的自制内容 :从将自己称为“Murderinos”的女性犯罪播客《我最爱的杀手》(My Favorite Murder)的粉丝,到将《连环凶案》(Serial)作为自己侦查生涯起点的互联网侦探们。在Facebook上有大量关于播客的群组,比如专供收听《播客拯救美国》(Pod Save America)的单身人士的“Pod Save Dating”群,还有名为“ The LastPodcast on the Left ”、接纳同名播客衍生戏剧爱好者的群组。
我最喜欢的播客节目是《每周一人》(Who?Weekly),讲的是那些不那么知名的“知名”人物。为此,我加入了十多个与之相关的群组,包括健身群组、爱狗群组等。
通过萦绕耳畔的亲切嗓音,播客非常擅长营造某种语气、视角和情绪,从而成为整个互联网的一种分类机制。它们将网民组织成高度细分的社区,通过幽默感、谈话风格等为筛选漏斗,将他们分配到无数个主题区,而许多主题是播客本身并未覆盖的。我对这些社区的关注甚至超过了播客——我是多个“ Forever35 ”相关小组的成员,可我从未听过这个播客。
我们已经超越了播客本身: 对于播客的想象蕴藏着一种生活方式。
Netflix崛起
在旁人看来,Netflix一次性放出全部剧集的播出模式无疑是一个大胆的尝试。Netflix在推出《纸牌屋》剧集时,通过一次性上线完整的13集颠覆了整个行业的规范,但它的高管们却对此充满信心。
Netflix的首席执行官Reed Hastings直言,“这一模式会是电视行业的未来。”
Netflix同时上线数百个新节目,且一次性发布完整剧集的做法,永久地改变了我们对电视内容的消费方式。短短几年间,剧透可耻成了共识,不剧透成了重要的社交礼仪。
本质上,这种一次性播出模式只是旧瓶装新酒。2013年之前,很多人就会在电视马拉松期间连着追看Breaking Bad,The Real Housewives,Lost和Homeland等剧,或者在iTunes或DVD上购买这些系列一次性大量观影。而Netflix的特殊之处在于,对新老剧集中都采纳了这个模式(这对于年轻一代爱上《老友记》功不可没)。
这种播放模式使得长时间观影成为可能,而这甚至成为邀请别人来家过夜的绝佳借口——“看Netflix,休闲一刻”(译者注:“Netflix and chill”,美国流行语)。
但除了亚马逊,大多数电视台和流媒体都并未采纳Netflix“打包放送”的模式。这种犹疑应该归咎于HBO及其电视剧《权力的游戏》的巨大成功,毕竟这部十年来最受欢迎的电视剧依旧是通过每周定期上线的传统方式播出的。有趣的是,在完结季播出前,权游又引发了新一波热度。而这一热度,恰恰来自成千上万一口气刷完前七季、等到生无可恋的新观众。
沉浸式演出兴起
过去的十年,虚拟现实中的幻象主导着我们的文化消费,而剧院作为“真实”的保留地,强力抵御着这种入侵。 全球范围内,越来越多的沉浸式演出在竭尽所能地将观众的视线引离屏幕,转向三次元。
交互视频中观众决策部分的灵感即基于这样的沉浸式演出,且将现场演出中的被动接收变得更为动态和自主。诚然,诸如《黑镜:潘达斯奈基》之类的最新流媒体节目非常精彩,但它们真的能像现场演出一样触及并打动你吗?
沉浸式表演的开山之作Sleep No More至今仍在舞台上演,所属公司Punchdrunk于2011年成立于纽约。在这部剧中,莎士比亚的经典戏剧《麦克白》被用希区柯克的方式重述了一遍:观众穿梭于迷宫一般的房间和走廊中,途中目睹扮相可怖的演员和舞者们的表演。
这一剧目的成功带动了一大波沉浸式戏剧的出现,让观众不再仅仅是观众。仓库、废弃医院以及摄影棚等场景纷纷成为幻境之旅的背景。而这些沉浸之旅的灵感则来自《爱丽丝梦游仙境》《穆赫兰道》乃至韩流文化,洛杉矶某个密室逃脱的主题就来自戏剧《等待戈多》。
在这个人人皆可一夜成名的时代, 这样的新式戏剧使得观众从阴影走到聚光灯下,影响力甚至反向渗透到了传统戏剧中。
商业IP受重视
在好莱坞的世界里,IP是新的明星。
IP就是所谓的“知识产权”。用制片公司的话来解释,就是一个拥有粉丝基础的文化产物,包括视频游戏、漫画书、玩具、主题公园、科幻小说、电视节目、音乐等。
拍前传、续集还是衍生作品?重启、再版或是改编?制片公司是IP开发背后的决策者,是它们推出了《X战警》系列电影和《星球大战》系列电影。漫威在过去十年间上映了21部无限传奇阶段的电影,以及《神盾局特工》这样的电视衍生作。哥斯拉系列的第35部电影在今年5月份上映,第36部的拍摄计划也于3月敲定。
截至目前,这些制作公司在跨界领域还较为克制,只做出了一个基于泳衣的Baywatch和一个基于桌游的Battleship。但毫无疑问的是,更多的跨界项目正在路上。
对IP的抢夺俨然已成为影视界的军备竞赛。 迪士尼收购了福克斯,从而得到了阿凡达、辛普森一家和金刚狼的版权。史莱克和驯龙高手被环球抢断,同时AT&T买入了兔八哥、哈利波特和神奇女侠。
等等,还没人买下Hello Kitty的电影版权吗?买它买它买它!谁在乎Kitty有没有嘴,我们可以后期修复。
这就是好莱坞IP改编的现实:制片公司尽其所能地开发和赚钱,而观众一边吐槽各大制片公司的版权垄断,一边又成群结队地买票进影院。 电影事业已经高度商业化,制片公司负责榨干每个IP的最后一点价值。
音乐流媒体告别上一个时代
“我正在研究SoundCloud,”2017年6月,说唱歌手Chance the Rapper在推特上这样写道。
早在2008年,瑞典人Alexander Ljung和Eric Wahlforss在柏林正式建立了音乐流媒体平台SoundCloud。五年后,SoundCloud填补了MySpace的市场空白,成为美国独立艺术家首选的作品发布平台。如今,该公司已深陷财务困境。
音乐流媒体即将迎来新的时代,SoundCloud远非最大或最潮流的平台,但它在审美层面的代表的意义甚至超过Spotify和Bandcamp。
从Chance、Billie Eilish、Lil Peep到XXXTentacion,加上他们无数的模仿者,SoundCloud搭建起一个半职业性质的音乐爱好者平台,受主流音乐文化的影响极小。
对于音乐行业的后来者而言,SoundCloud成为了挖掘未来明星的地方:Lil Tecca、Khalid和LilNas X在冲击Billboard榜单前也都经历过籍籍无名的草根阶段。
尽管投资回报率不高,但SoundCloud的深远影响力使它得以维持运营。在发出开头那条推特的第二天,Chance发推说“就是这儿了”——从MySpace的兴衰故事来看,这样的承诺或许显得幼稚,却依旧弥足珍贵。
YouTube改变娱乐行业
2010年,YouTube的第五个年头,第一位订阅人数超过百万的博主诞生,还是一年前的事。当时,全职YouTuber这一概念仍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有多少人能通过在网上上传视频来谋生呢?如今,事实证明,数百万人都能做到。
十年前,绝大多数人都在台式机上观看YouTube视频,iPhone端的YouTube应用直到2012年才问世,现在则成了主要的观看平台。如今,YouTube为超过20亿的月活用户提供服务。YouTube平台上订阅人数最多的创作者PewDiePie,订阅总数超过1.02亿。 这个平台催生了一个全新的明星时代,重新定义了名人。
YouTube不仅改变了成名的本质,更颠覆了整个娱乐行业。 YouTube可以24小时不间断地提供观众需要的内容,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取代了学校。YouTube上的教育内容蓬勃发展,使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可以免费学习海量的新技能。
YouTube还催生了新的亚文化,改变了文化模因的性质。 “江南Style”是2012年第一部获得十亿观看的视频,同年,世界各地的人们开始学跳“哈林摇”。在Vine关停后,该应用中的文化模因通过YouTube获得了新生。
在新的十年到来之际,YouTube的统治地位正受到Instagram、Netflix和TikTok的威胁,但它的影响力无疑将持续下去。
时间的长河只能向前,但人类的10年代有过多少惊心动魄的巨浪,又将多少新风暴沉淀为文化和生活方式,这些不应该被轻易忘记。
原文链接:https://www.nytimes.com/interactive/2019/11/24/arts/2010s-decade-end.html?action=click&module=RelatedLinks&pgtype=Artic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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