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庆云
我在7号的文章中说,电影《我不是药神》是一部商业电影外衣下的文艺片,它的很多表现手法都是商业片的。最近有读者亲人发私信问我,电影中主人公程勇再闯印度,为了朋友吕受益而去找药,当时他买到药之后,遇到印度大街上正在移动两个神像,而且前边也正好有人喷烟雾,这是什么意思。
关于这个桥段,实际上有三层寓意,都是商业片喜欢用的文艺气质的表现手法。我们不妨从浅到深逐层看一看。
第一层的寓意,对印度街道群像的一种抓怕,去影射主人公的心理。
街道上,前边是有人喷洒烟雾,后边是有人移动神像。这种烟雾缭绕,不仅制造了一种仙境般的观感,而且让人物置身其中之后,有一种迷失感。电影中,程勇有捂鼻子的动作。这种迷失,是带有窒息意味的。
因此,在第一层的意境中,观众甚至于不需要知道移动的神像是什么神。这种窒息与迷失感,就足以让观众达到某种程度上的审美审视。在死亡气息面前,这种窒息让人更加迷茫,不知所措。
第二层寓意,对印度湿婆与迦梨意向的运用,强调剧情的转变。
移动的神像是印度教的湿婆和迦梨。两位神是夫妻关系。湿婆神在印度教里边,是三大神之一。这位神仙有点桀骜不驯,有点被佛祖压在五指山下之前的孙悟空的意思。当然,我说的这个孙悟空,是小说《西游记》里面的孙悟空,可不是六小龄童他们歪曲出来的孙悟空。湿婆是正义与邪恶一统的化身,亦正亦邪。
而这个迦梨,在印度教里边有不同的说法。我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修印度宗教,光印度教一种,就得修一个学期,而且还只能学皮毛。可见印度教派的复杂。印度教本身还有各种分支,因此对神的说法也并不一致。
迦梨在中国最流行的说法是湿婆的妻子。湿婆让迦梨从喜马拉雅山下山,去涤荡人间妖孽,这个迦梨在于邪恶做斗争的时候,自己也越发狂躁,打败邪恶力量之后,自己也发狂了。她脚踩人间,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湿婆就自己化身阻挡,躺下来,让迦梨踩在自己身上,让人间免受罪恶。
明白这俩神像背后的故事,就能轻松化解第二层的寓意。迦梨好比是治疗白血病的格列宁。它一面拯救人间,一面又因为人间要获得它,而变得如此暴虐,让人欲死欲活。而躺在身下的湿婆,则是主人公程勇当时的处境,他需要牺牲自己,拯救人间。
第三层寓意,以神之名,用人间疾苦去质问神性。
在《我不是药神》中,有程勇厌恶地捂着鼻子的画面。他对喷洒的烟雾十分生气,对过路的神像也没有什么崇拜。印度街道虫害肆虐,不少地方都有官方的除虫剂喷洒。神像与除虫剂相得益彰,一个是现代的祛病方式,一个是精神上的信仰方式。但程勇的表现,对这两种方式都产生了自己独有的质疑。
黄晓明的《大唐玄奘》中,有一处不能忽略的桥段。唐玄奘问天竺法师,佛对人间的疾苦看得到吗?若是看得到,为什么不管。若是看不到,我们为什么还信他们。那位高僧以印度特有的哲学方式回答了玄奘,感兴趣的可以去看此片,我不剧透。
值得注意的,在刘震云老师的《温故一九四二》里边,也有这么一处。村子里边一个信仰基督的人在面对饥饿与死去的人们的时候,给大家做道场。但是,当他见到真正的牧师之后,他问,耶稣对人间的苦难看到的吗?若是看的到,他为什么不管?若是看不到,我们为什么信他?老牧师也有自己的欧洲哲学上的回答。
而《我不是药神》里边,这个桥段,实际上要实现的,正是这种中国式的追问。湿婆也好,迦梨也罢,甚至于是佛教的那么佛祖们,对人间白血病人的疾苦看得到吗?这是一种低人类苦难的宗教式追问。
在我们的传统认知中,喜欢玉帝和阎罗真实存在,认为一切都是应该看得到的。看得到,便是存在。看不到,便是不存在。不过,这在印度的哲学宗教里边,却并非如此。一个有趣的事情,我们现在正在用的阿拉伯数字,竟然是印度地区创造出来的。历史上的印度缺少自己的编年历史,却能把数字创造的如此精准。
包括印度的佛教,传入中国,对中国哲学有一个大的启迪。有和无,看得到和看不到,很多时候,在哲学上,没有根本性的区别。而人类超越苦难的方式,除了药物,或许就是哲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