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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年轻奥斯卡最佳导演者的新片开幕2018年威尼斯电影节,这么大的噱头,着实难得。
《登月第一人》剧照
这部名为《登月第一人》聚焦世界上首位登月宇航员尼尔·阿姆斯特朗,讲述他在登月前后的人生经历。这部电影的导演达米安沙泽勒,正是前年大热歌舞爱情片《爱乐之城》的导演。《爱乐之城》在奥斯卡十四提六中,在金球奖七提七中,几乎领跑全球各大权威奖项评比,助力女主角艾玛·斯通拿下包括奥斯卡在内的无数影后奖项。而这才只是他的第三部长片而已。在二作《爆裂鼓手》上映时,他话题制造者、拿奖专业户的潜质就已经显露,让饰演脾气乖戾爵士乐团指挥的J·K·西蒙斯一整年内拿遍了全球的最佳男配角奖。这一次,他的第四部长片《登月第一人》恐怕要将瑞恩·高斯林送上影帝宝座了。
(左)瑞恩·高司令剧照(右)尼尔·阿姆斯特朗
不过这部《登月第一人》甫一流出消息时,不少影评人都不敢抱乐观心态。讲述首位登月宇航员的正片,怎么看怎么不像达米恩·沙泽勒自编自导的作者风格——虽然他一直在和大公司合作。这部显然偏向正剧的人物传记片,或许是达米恩·沙泽勒完全成为好莱坞电影工业“圈内人”的某种象征。他并没有选择亲自操刀剧本,而是聘用知名编剧乔希·辛格和尼克尔·帕尔曼,以詹姆斯·汉森的传记作品《第一人:尼尔·阿姆斯特朗的人生》为基础改编剧本。乔西·辛格,大热优质美剧《白宫风云》、《危机边缘》的编剧。不过他最光彩夺目的履历还是在电影圈,2015年的《聚焦》,2016年的《华盛顿邮报》,但凡出手都是奥斯卡种子选手。此外,经手过无数大制作的名导斯皮尔伯格担任《登月第一人》的执行制片,更上一重保险。
《登月第一人》的故事从尼尔·阿姆斯特朗还是普通飞行员时讲起。小女儿因肿瘤而夭折后,他决定申请参与NASA的双子座计划,给人生一个新的开始。凭借扎实的工程机械背景和对于太空探索的热情,阿姆斯特朗脱颖而出,成为了预备航天员队伍中的一员。经历了各种成功或失败的任务,失去了一个又一个战友,在各种政治漩涡边缘尽力周旋,阿姆斯特朗和休斯敦的航空航天团队一边承受着来自国会和舆论的压力,一边和时间赛跑,想赶在苏联之前代表人类登陆月球。后来的故事人们在报道和传记中读了无数遍:阿姆斯特朗带队乘坐阿波罗11号登月成功,在月球表面首次留下人类的痕迹,迈出了个人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但和许多英雄传记片一样,达米恩·沙泽勒并没有以史诗手法去复制历史课本中的宏大叙事,而是从阿姆斯特朗的个人视角,以生活中各种细碎小事与双子座计划的大事记夹叙穿插,用痛心于女儿去世的父亲形象作为线索,发力塑造出一个平凡人在大国角力时代美国梦的实现。
本片的男主角瑞恩·高斯林是第二次和达米恩·沙泽勒合作,饰演他妻子Janet的英国女演员克莱尔·芙伊是Netflix大热美剧《王冠》的女主角,凭借剧中伊丽莎白女王一角于2017年获得金球奖最佳女主角奖项。演员当然必须具有各种各样的可塑性,但曾经饰演过女王这一角色的克莱尔·芙伊确实对观众接受Janet的人设和行事逻辑有所帮助。作为阿姆斯特朗的妻子,她并不是一个平庸的主妇,而是一个成熟独立的伴侣:她支持丈夫在小女儿的葬礼之后选择不休假、直接回去工作;在她的支持下阿姆斯特朗申请了双子座计划;在阿姆斯特朗执行任务到陷入险境时,她坚持要求收听基地和丈夫通讯的无线电频道,不允许领导切断她的线路;在阿姆斯特朗执行登月任务之前,她强硬要求丈夫对儿子们交代清楚任务的性质,好好告别;即使当阿姆斯特朗登月归来,两人在休斯顿基地首次重逢,她身着红裙,也并不是一个扑进丈夫怀中喜极而泣的娇妻,两个人隔着玻璃墙沉默地深情注视。克莱尔·芙伊的戏份并不算多,但她真正发挥出了影后的水平,平衡了电影中大量的男人戏,为达米恩·沙泽勒的凡人英雄叙事思路增加了人性的温暖底色。
克莱尔·芙伊剧照
但选角的成功并不足以给达米恩·沙泽勒制造足够的缓冲,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近乎无解的困境。当代观众已经看够了主旋律英雄,教科书版本和非典型版本什么样没见过;在当前的政治时局之下,宣传大国主义身份认同也不合时宜,更何况质疑登月真实性的声音从未安静;以冒险元素作为噱头也不适用于真实历史事件主题的电影,毕竟《敦刻尔克》的心理战只够克里斯托弗·诺兰玩儿一次的;而他作为一个尚算新鲜的文艺片派系导演,去拍摄这样的大制作总免不了“向钱屈服”的指指点点;履历尚薄的他即使能力再优秀,人们恐怕也更信任他的制作人斯皮尔伯格,或者最早对这个故事表现出兴趣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老式的英雄故事属于老将。达米恩·沙泽勒的进退,实为狼狈。
但从首映结束后记者和观众的反应来看,好评飘红,达米恩·沙泽勒似乎真的完成了这个不可能的任务。大量的手持镜头、反复细致的面部特写、逆光变焦的切换,给观众以无可比拟的身临其境之感;温暖的调色,IMAX胶片的颗粒感,穿插历史资料画面,完美塑造了发生年代的复古感;配合精准执导之下演员完成度极高的演绎,凡人英雄这条路算是被他扎扎实实走到底,还发挥出了自己的风格和水平。个别画面他的故事板似乎沿用了《爱乐之城》中的,更给熟悉他的观众亲切质感。
《登月第一人》剧照
从处女作到《爱乐之城》,达米恩·沙泽勒最重要的标签恐怕要算“爱乐之人”。在这部《登月第一人》中,他不改本色,继续和《爱乐之城》的原声作曲家、老同学Justin Hurwitz合作,将音乐运用得妙到毫巅。大量使用舒缓流畅的弦乐,关键时刻用打击乐增色,整个乐团齐上却不改轻盈质感的华彩乐章都是Justin Hurwitz的拿手好戏,运用到各个模拟飞行场景和日常生活片段中,再妥帖不过。达米恩·沙泽勒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爵士乐的不竭热爱,将Dr. Samuel J Hoffman在1947年发行的爵士名曲《Lunar Rhapsody》作为阿姆斯特朗夫妇的定情舞曲,还让阿姆斯特朗在外太空用放起这支曲子。这显然是达米恩·沙泽勒精心选择的一支曲,它最早被收录在名为“Music Out Of The Moon”的专辑中,可以说是全方面扣题了。而且其中使用了上世纪20年代发明的电子乐器特雷门琴,在六十年代听来依然充满了未来感。
但最重要的登月画面,达米恩·沙泽勒果断掐掉声音,尼尔·阿姆斯特朗打开舱门,安宁粗糙的月球表面出现在他眼球,整个影院鸦雀无声,那一刻所有人都像阿姆斯特朗一样,感受到在无垠的宇宙和巨大的陌生月球疆域之上,自己只是渺小的一个人,静音恰是最好的配乐。渐渐通讯频道中的对话再次传来,观众们意识到,自己和宇航员们分享了那样一个被宇宙震颤到失语的神圣瞬间。
“登月第一人”这样一个历史英雄大IP能得以运作,一定是权力和资本共同运作的结果。达米恩·沙泽勒面对的是一道没有完美答案的命题作文。苛求总是无止境的,但苛求些什么呢?《登月第一人》中存在的老套特性被历史和题材所绑定,亲情路线是唯一的切入点,如果说以上意料之中是缺点,那么抓住这些猛力批评的人恐怕根本不该走进电影院。
很难说达米恩·沙泽勒拍摄《登月第一人》究竟讨好到了谁,进入了什么圈子,证明了什么样的能力。答案猜不出,也永远问不到。作为青年导演他确实有其他的路可走。
大概,正如影片摘取的那段登月成功之后肯尼迪总统的演讲所说:“我们决定在这十年间登上月球,并实现更多梦想,并非因为它们轻而易举,而是它们困难重重。”
《登月第一人》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