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从传统相声视角看《赘婿》的喜剧特色
《赘婿》的喜剧创作中,包含着不少传统相声的创作思路。
文 | 小熊
一部轻喜剧,由郭麒麟领衔,怎么听怎么觉得一股相声的味道扑面而来。有网友评论,近来热播的网络剧《赘婿》就是郭麒麟到古代说相声了。这大约是评论这部剧集的风格颇具喜感,令人忍俊不禁,但细细品味却不由得发现,《赘婿》的喜剧创作中,果然包含着不少传统相声的创作思路。
《赘婿》里的相声影子
屡屡被生活毒打之人,恍然之间摇身变成名门女婿,吃香喝辣走上人生巅峰,一股爽感扑面而来。 这是近来热播网络剧《赘婿》的肇始,也是传统相声《梦中婚》的主要故事。
在郭德纲版《梦中婚》里,穷困潦倒之人抱着火锅在立交桥下睡着,被一群黑衣男子叫醒,转而成为名门望族家的姑老爷,迎娶天姿国色美娇娘,幡然醒悟却发现仅仅是梦一场。而《赘婿》的开端中,郭麒麟饰演的网文作家屡屡受挫,一下穿越进武朝,成了入赘豪门的赘婿,迎娶白富美过上软饭生活。
“爽”,是这两者的共同点。 无论是《梦中婚》在梦境中报复贫穷的前半生,还是《赘婿》穿越后以现代思维对古代商业的降维打击,主人公都在近无波折的环境中一帆风顺,迅速实现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团圆总比离别令人高兴,文艺作品的人物塑造让观众移情,为这种成功感到喜悦。 从这个维度上讲,《赘婿》将《梦中婚》插叙、虚构的结构运用得十分彻底,这种开头使整部剧充满令人欢愉的喜剧基因。
在《梦中婚》大块插叙的叙事结构之下,《赘婿》中也看得到很多传统相声包袱的创作技巧。 比如竹记饭庄开业,就颇有相声《豆腐堂会》的包袱特点。
《豆腐堂会》说的是豆腐坊开业,把自己包装成“豆腐大公司”邀请演员来办堂会演出,宴请宾客的都是豆腐、豆腐渣、豆制品这些看起来不够“硬”的菜肴。而《赘婿》里竹记饭庄开业,宴请当朝驸马的菜品也悉数由皮蛋制成。盛大与寒酸,豪华与局促,对比成了这类包袱的创作思路。
无论是豆腐大公司还是竹记饭庄,开业本应是店铺史上最为盛大一场仪式,但宴请嘉宾的却偏偏是豆腐、皮蛋这类不入流的小食品,一股源于“针尖对大象”般不匹配的喜感扑面而来。
相声《卖布头》中的市场逻辑,也在《赘婿》中得到体现。 《卖布头》是学吆喝的段子,街边小贩在吆喝声中将自家的布头和瑞福祥等大字号的布匹比价,试图薄利多销让利降价,最终却把布“让五毛去五毛”白送出去。《赘婿》里霸刀营和宣威营竞争卖粮食,最后也在竞争中落价到一文钱一斗,从而瓦解了宣威营对粮食的高价垄断。
产业经济学里讲纳什均衡的竞争逻辑,可文艺作品偏偏不按常理地打破均衡,令观众产生了与现实经济社会中不一致的认知不协调,以此形成笑料。 落价是这两段作品中共有的元素,引人发笑的方式也大同小异:所有笑的本质都是嘲笑,电视前的观众无非是笑话鲍文翰犯傻,掉入了宁毅做的计策。
相声《红花绿叶》里的吵架元素,在《赘婿》中更是频频上演。 在相声中,捧与逗因“谁是主角”而在舞台上吵架翻脸,甚至不惜动手扔鞋。往往,相声表演到这个地方,台下观众总会报以哄堂大笑,舞台效果十分火爆。而在《赘婿》中,男德学院的李贫和冯源也无时无刻不在争吵,常常因为鸡毛蒜皮抬杠拌嘴,相爱相杀。
争吵的对白往往语速加快、情绪激动,这种更热烈的表演技法总能将表演节奏和情绪推向高潮。用相声行话来说,属于“活保人”的热闹段子。 《赘婿》让我们看到,吵架这种表演形式进行影视化呈现,同样有足够令人捧腹的喜剧效果。
相声演员适合演喜剧影视作品?
德云女孩群体壮大,粉丝认为郭麒麟是《赘婿》充满喜感的关键因素。此话当然不差,相声演员出演喜剧影视作品本就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抛开观众因为对日常喜剧角色的刻板印象带来的喜感不谈, 相声演员大多有经过训练的喜剧程式化幽默感,让所有包袱在合适的劲头炸裂开来。
相声创作里讲究“三番四抖”,意思是一个能使人发笑的包袱总要经过三次铺平垫稳的铺垫,才能在第四次将包袱抖响。 在《赘婿》里,郭麒麟饰演的宁毅帮助苏家二房父子俩找工作之前确认来意,“想找点活儿”“忙活忙活”“用一用脑子”,在反复得到肯定回答后才告知结果:“没这事,现在人手很多”。
先声调上扬引起兴趣,再告知一个并非期待的结果,观众的思维模式被带入节奏后却获得了出其不意的反转,不由得嘴角上扬。 这种在相声舞台上常见的喜剧设计,似乎并非常现于喜剧影视剧作中。或者说,这种包袱大约只有相声演员才能熟练使用,而如郭麒麟一般国民度颇高的相声演员过去并未经常出现在影视剧作中。
喜剧创作的融汇通达
当然,如果说整部剧的笑料都由郭麒麟一人制造,恐怕也并非实情。 与其说郭麒麟以一己之力为剧集加持上了“相声味儿”,倒不如说大多数令人发笑的喜剧创作都是相通的。
用对比生产无厘头的冷笑话,用爽感带给观众移情后的美妙观感,用剪辑引导对恶人遭报应的几分讥讽嘲笑,这些在《赘婿》中的喜剧设计,本质上和相声、小品、评书的包袱创作并无二致。
也正因如此,在影视剧这一领域而言,《赘婿》成了一部“非典型好剧”。 剧中不乏大量巧合剧情,比如宁毅每逢生死攸关总有人出手相救、宁毅一湿衣服苏檀儿就马上出现…… 无巧不成书这种在其他剧作中的陈词滥调,反而在喜剧作品中成了无限callback的点睛之笔。 观众因这是一部架空历史的轻喜剧而不再与所谓真实感斤斤计较,反而是坦然接受那些设计感颇重却尚在情理之中的冲突与包袱,一笑了之。
除此之外,《赘婿》和不少相声、小品一样,在笑果中留给观众一些价值观层面的思考。 苏檀儿女子掌印,象征着某种程度的思想解放;处处欺人的乌启豪、楼书恒最终落得凄惨下场,提醒着观众“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的传统价值观;楼舒婉自杀未遂被宁毅救下开导,也传达着“立于凡世,人需坚强”的宽慰与纾解。
正如郭德纲在相声里所说:“我们不敢说高台教化,但也是劝人向善、教人学好。没有人听了相声以后杀人放火抢银行的。”《赘婿》的喜剧表达带给观众开怀与愉悦的同时,也以戏剧化手法带来精神层面的留白和品味空间。轻松之余,这大约也是所有喜剧作品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