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平台的格局很清晰。”
一年过去，房地产中介开放平台的竞争格局如何？当《中国企业家》提出这个问题时，58集团CEO姚劲波的语气稍显意外。他微微一笑，随即补充道，“现在只有我们一家在做了，只有58同城、安居客在做，其他的都是封闭平台。”
言外之意，姚劲波不认可他的老对手——贝壳找房平台的“开放性”。
“贝壳本质上还是链家的资源和平台。虽然表面上开放，但开放的前提是，你（要）翻成别的牌子。比如在合作规则上，（贝壳）对使用58同城、安居客就有限制。所以，是它在封闭，我们在开放。”日前，在58集团的地产峰会上，姚劲波对《中国企业家》总结称。
时隔一年，姚劲波又在北京攒了一个局。与上次充满火药味儿的“誓师大会”不同，今年的58集团地产峰会，至少在主会场上，学究气氛浓了很多，尽管在接受采访时，姚劲波仍然露出了他的锋芒。
过去一年里，随着链家系重要资源相继加载到贝壳，这个中介平台的“庞然大物”正在快速扩张，试图重新定义行业规则。跟贝壳状态相似，过去一年，58集团也在不断加码房产领域。双方业务趋同，关系一度恶化，平台之战一触即发。
贝壳来势汹汹，58不会坐以待毙。究竟何种程度、何种规则的开放才算是真正的开放？平台快速发展的背后，会不会出现“萝卜快了不洗泥”的隐忧？面对《中国企业家》的疑问，姚劲波再度给出回应。
“我们定义自己是做真正开放的平台，因为我们跟所有经纪公司、经纪人都可以合作，而不是一定要求你用我的平台和系统，按照我的规则分佣。”他以苹果和Android手机类比贝壳和58。“我们很难说苹果手机是一个开放平台，但Android手机是一个开放平台，可以有很多人生产。”
姚劲波
意外的是，姚劲波还在回应中首度直面对手。“不可否认，贝壳带来了一些新思想、新做法，我们也在快速追赶、补齐过去的短板，比如在管理系统、能力赋能方面。所以我们特别感谢对手存在。坦率讲，就是因为有它存在，今天的58、安居客相比前两年跑得更快了。”
至于发展步伐过快的隐忧，姚劲波表现乐观：“有优势的地方我们在放大，有短板的地方我们在补齐。最近大家可以感受到，这些年不是萝卜快了不洗泥，恰恰是过去没有洗的泥，因为我们跑得快了，洗得也快了。”
耐人寻味的是，前贝壳研究院院长杨现领也现身峰会现场，以业内学者身份上台背书。据安居客COO叶兵透露，此前他曾赶赴杭州专程拜会杨现领。台下众人五味杂陈，杨现领则开篇直言，“不知何处是故乡”。杨现领于今年3月离职贝壳，目前仅担任贝壳研究院名誉顾问。
焦虑中变革
当姚劲波抛出了苹果和安卓的话题之后，一个问题就产生了，究竟怎么样才算是中介行业的开放系统呢？
巧房科技CEO陈志雄参加了58的地产峰会，在他看来，规则不是某一家定的，而是各方共识而成。“这一点比较重要，它不是某一家企业单独定的，是大家通过行业的参与方来共同形成的共识。”
“经纪行业的合作建立在标准统一、数据统一，有一定规则公信力的基建平台上，合作效率、生产资料供给效率才能最大化。”叶兵表示，“只有具备公信力的服务平台、公共化的基础设施，才能包容区域规则、商家服务的差异化，实现对这些经纪公司的连接。”
2019年初，58同城、安居客上线了“N+全开放服务平台”（以下简称“N+”），不到5个月，系统已经升级到2.0版。据叶兵介绍，N+致力于成为整个房产经纪行业的公共基建平台，推动全行业房源等数据标准化、统一化，作为基础设施实现与企业、政府、经纪人之间的连接与协作。
据58方面提供的资料，截至目前，58同城、安居客已经累计服务全国9万家开发企业、10万多家经纪公司、20万置业顾问、130万经纪人。N+全开放服务平台即是面向如此庞大数量服务对象的公共基建平台。
“58同城、安居客在N+里不谋求领导和主导，而是全行业共同构建的基础化的，类似于今天的机场、高铁、航运等便利性的公众化平台。”叶兵称。
叶兵。
与58的N+系统及功能相对应的，就是贝壳找房的ACN（Agent Cooperation Network）经纪合作网络。在贝壳的话语体系中，ACN合作网络的本质是，通过SaaS技术手段打破行业内部信息孤岛，让房源、客户和经纪人实现无缝“交流”。
新环境董事长袁李认为，58版本的系统更像中国的MLS，因为它足够开放。“如果你封闭在里面由谁主导去做，肯定成功几率不大。”
袁李还分析了做成N+后的好处。第一，经纪人工作效率肯定会提高。第二，经纪公司管理边际成本肯定会降低。“如果对大公司和小公司不开放，没有其他团队参与，这个系统（即使）建起来也会很难。N+提出了全开放，大未来，我觉得能够做成的几率非常大。”
“说实话，是贝壳要封闭。”峰会结束后，姚劲波称，“不是我们不向他们开放，而是他自己要封闭，我们是开放的。如果他选择要跟我们合作，我都开放。因为我们的逻辑就是越多人使用的平台效率越高。”
但是显然，有些人并不认可58派系的逻辑。
“今天大家都拿这些词去界定你是谁，因为大家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用类比呢？因为我也不希望好好聊你是谁，所以我只能用一个大家都能理解的事，把你往里面套一下。”关于姚劲波类比贝壳和58是“iOS与Android”的相关说法，贝壳找房CEO彭永东对记者表示。
“不光是58，还有其他人，我敢确定，他们没有真正了解一下什么叫ACN，ACN的核心本质是什么，整体逻辑是什么，底层东西是什么。”彭永东称，“所有的规则的底层都是价值观。所有规则的进化都是因为在（从业）过程中遇到了问题，规则本身也像生物体一样不断进化。”
面对58、中介等方面对贝壳“开放与封闭”的质疑，彭永东回应《中国企业家》称，“每个人的价值都不一样，这就看你的价值点立足于哪里，如果立足点就是要这种所谓的开放、封闭，当然不能界定行业本质。”在他看来，所有的规则核心都应指向未来的变化。“是不是消费者体验越来越好，是不是产业效益越来越高，就是这两件事。”
秀肌肉
和去年的“誓师大会”类似的是，今年的58地产峰会上，仍然有结盟的行动存在。
峰会现场，58同城联席总裁、安居客CEO庄建东、同策集团董事长孙益功及世联行董事兼总经理朱敏上台，宣布58同城分别和同策集团、世联行启动跨平台合作。其中，58同城和同策集团的合作意在新房交易。58同城与世联行的合作目的，则是探索商办资产服务新模式。
58同城还与碧桂园、世茂、金茂、上海城投、新城、朗诗、恒泰、三盛等企业签署“58爱房&品牌房企新房营销战略合作”协议。58爱房供应链金融也已经与国内数十家知名金融机构展开深度业务合作。前不久，58同城、安居客也跟诸葛找房、我爱我家、中原、房多多、房信网等多家房地产中介服务平台，共同推出数据标准。
58同城高管答媒体问。从左到右依次为：58同城高级副总裁&安居客COO叶兵、58同城联席总裁&安居客CEO庄建东、58同城CEO姚劲波。摄影：李艳艳
跟去年一样，姚劲波重申了自己在地产行业的立场。“58绝不自营，不会亲自去卖房子，跟经纪公司产生竞争。我们最擅长的板块就是科技、平台，所有经纪人希望58做的事情，我们才会去做。”姚劲波说，“我们坚持开放平台、数据和系统，这些都是行业所必需的基础服务。”
“整个行业还是希望（系统升级）更快一点。”叶兵在采访中称。N+生态和行业内其他以强管控、强关联、强交易为特点的合作方式不同，58同城、安居客要向整个房产经纪行业铺设、提供公共的“基础设施”。在他的期待中，“未来的N+平台一定是房源最大化的供给平台”。
所谓房源，当然不止二手房，还包括新房。在58的最新战略中，有一个关键动作——一二手联动。该公司于今年推出新房交易服务平台“58爱房”。58爱房目前已形成一二手联动服务业务全国化布局，一方面与大型新房代理机构合作整合开发企业的盘源，另一方面更开放地与金融机构一起推出了垫佣等供应链金融业务。
就此，庄建东称，平台还要给新房业务加一把火。即，58同城正式开放新房频道一二手联动业务，让今天58同城的流量支持新房的联卖业务。
“一二手联动在我们集团内部变成了房产部分的最高战略。新房联卖只是第一步，紧接着，建立在这样一个平台信任的基础上，（再谈）我们是不是可以在二手房持续推进。”庄建东称，“所谓赋能一定不是说我只为大中介服务，我们希望这个行业既有狮子老虎，也有小白兔。”
在58同城副总裁赵彤阳看来，58新房业务希望达到的生态图景是，当你进入58新房后，楼盘中会出现不同角色，来帮用户筛选更合适的服务。比如，像现在的滴滴平台，不只有以前的滴滴快车，还会有礼橙、专车、出租车。
一二手联动，并非58突然迸发出的思路。“我们一开始就希望做一二手联动，只是要分步骤实现。”赵彤阳称，“我们一开始要坚定把安居客做好。现在58同城新房频道量级已经十分庞大，流量和连接量目前在市场上仅次于安居客。而且现在新房和二手房的交叉用户比例大约是40%，58同城积累了很好的经纪公司与客户基础。”
“58同城、安居客第三方经纪人规模领先同行10倍以上，我们希望能够做更多有价值的事情，真正成为房产行业的好朋友。”姚劲波在现场演讲中称。他的演讲主题即为“做房产行业的真朋友”。房地产企业、经纪公司、代理商、金融机构，姚劲波的“朋友圈”贯穿产业上下游。
剑拔弩张
房产业务是58集团重要营收来源。过去一年，贝壳找房带来的刺激在58内部持续发酵。去年12月，58宣布已经从信息平台迈向服务平台的升级。具体到房产行业服务层面，58也在不断拓展业务边界和创新合作形式。
58同城邀请行业人士一起，探讨开放平台价值。来源：被访者
比如在培训方面，相对于贝壳花桥学院等经纪人或店东培训机制，58的做法是，吴晓波频道企业大学联手58房产经纪人大学，一起打造90天房地产经纪门店运营训练营。再比如，双方均极为重视VR看房业务。VR看房被贝壳找房标榜为自家“核心竞争力”。而58同城、安居客临感VR看房也将在今年进行硬件、功能全面升级，还将推出“一键智能装修”服务。
就最新开辟的58新房频道业务、加强一二手联动而言，“如果58同城、安居客能够拿到开发企业的房源，我相信对整个渠道，乃至二手经纪公司的号召力都会非常大，尤其是较高的佣金率以及优惠的代理条件。”中原集团COO李文杰称。
“与垂直网站不同，我们天然关注的是流量和效果，而不是资本和短期收益。”一年前的誓师大会，姚劲波曾如此表述。不过，流量生意天然带有弱点，比如，变现方式单一，盈利能力的可持续性难以保证。这不是58集团一家的问题，而是信息分发企业集体面临的转型之痛。
流量并非是所有中介机构的首选武器。21世纪不动产CEO卢航在今年4月接受采访时说，流量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房源层面的业务合作。今年3月，腾讯为贝壳提供九宫格位置，称予以流量支持。在彭永东看来，“要关心每个流量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
虽已坐居分类信息服务行业的“龙头”位置，但58焦虑情绪不减。一家成立14年的老牌互联网公司遇到快速发展的移动互联网时代，裂变出的对手在细分行业相继站稳脚跟，58的破局动作显得后知后觉。房产领域也因贝壳找房的出现，透露出不可知的未来。
对手之间的竞争态势已然剑拔弩张。据58披露，截至6月中旬，“N+全开放服务平台”已有3万多品质门店、30万优秀经纪人接入N+服务。另据贝壳透露，截至6月20日，贝壳连接门店数量达2.23万，连接经纪人达23.13万。
如何规范市场，外部监管也在发挥作用。6月26日，北京市住建委等五部门联合下发《关于规范互联网发布本市住房租赁信息的通知（征求意见稿）》。《通知》打破了租赁中介的主流“潜规则”，提出了同一房源不得由同一家机构重复发布、房源上网超30日需下架等规定。业内人士称，该举措对消灭平台、尤其是58的虚假房源有积极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