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当然收到了。”3月12日，全国政协委员、华润集团董事长傅育宁出现在两会现场。面对《中国企业家》的提问，他说完这句话，随即“哈哈”一笑。

 傅育宁所说的信，指的是原华润置地执行董事吴向东的“告别信”。2月12日，吴向东离职华润置地，随后加入华夏幸福，任首席执行官暨总裁。

 2月18日，吴向东写了一封“告别信”，该信很快在网上流传，几乎成了一封“公开信”。

 值得玩味的是，信中写道：“当华润置地最重要的新春年会再次举行的时候，我已不再是华润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感谢大会邀请，……我认为我不应该再去捣乱了，这样也能避免自作多情之嫌。我愿意请同事帮忙念一下这封短信……”

 告别信虽短，但吴向东在华润的日子却很长，他26岁便加入这家央企，工作了25年。所以即便不熟悉华润，不熟悉吴向东的人读到此信，也能体会其中肺腑之意，吴向东说：“连同去年12月18日我的一些讲话，纵有千言万语，我最想说的都在里面了。”

 记者问傅育宁：“外界感觉吴向东很深情。您觉得呢？”傅育宁答：“对。”

 然而，自古深情留不住，吴向东还是“主动的、真实的”离开了。

 傅育宁对记者表示：“我觉得向东对华润置地的发展做了很突出、很卓越的贡献，也为形成华润置地今天的发展格局，做出了很多贡献。我希望他在新的岗位上能够发挥得更好。”

 “灵魂舵手”的高光与阴霾

 吴向东是房地产业界名人，曾被媒体冠以华润置地“灵魂舵手”之称。

 之所以有此美誉，是因为吴向东任职华润置地期间，曾一手打造了以万象城为代表的商业地产体系，由此，华润置地最终形成了住宅地产+商业地产双轮驱动格局。

 在观点指数最新发布的《2018年度中国商业地产TOP100榜单》，华润置地连续三年夺得榜首，地位无人能撼动，是名副其实的中国商业地产一哥。

 但万象城的起步并不容易。

 2000年，33岁的吴向东奉命组建华润(深圳)有限公司。有说法称，公司成立之初，仅有10多人。两年后，投资40亿港元、由吴向东负责操刀的罗湖“万象城”购物中心动工。一直到现在，罗湖万象城都是一个地标，也是深圳公司成立后最大的一笔单项目投资。

 21世纪初，商业地产在国内还是新鲜事物，商业地产发展则处草莽阶段。“华润用40个亿在深圳砸了个‘大坑’。”彼时，凤凰卫视窦文涛在《锵锵三人行》中如此调侃项目的可行性。

 华润内部也充斥着反对声音。在2004年年初的预算会议上，吴向东立下“军令状”：“如果一年后万象城竣不了工、开不了业或者真实实现的数字与预算相比有较大差别，我应该不会再在这里向各位汇报工作。”

 之后，吴向东奔赴欧洲、美国考察高端商业项目，引入香港商业团队，寻找操盘这个庞大而陌生事物的方法。2005年，万象城开业，现场火爆。据吴向东透露，罗湖万象城开业一周年的出租率已达到97％，华润大厦的出租率更是达到100％。

 此后，万象城开始在全国攻城略地。以万象城为核心的商业地产，已成为国内众多开发商学习效仿的对象，也成为华润置地重要的商业资产。截至2018年6月底，华润置地在营购物中心有27个，布局全国20个城市，包括16个万象城，11个五彩城万象汇，投资物业资产总额达到1067亿元，占公司总资产的19％。

 按照华润公布的蓝图，截至2020年，华润置地计划投入运营的商业项目达54个，2021年及以后开业的项目还将有17个，加上华润集团委托管理的项目，预计5年后，华润置地投入运营的购物中心将达到90个。

 商业版图扩张的同时，吴向东也在华润迎来自己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

 2013年，吴向东接替了华润置地原董事会主席王印。同年，他提出了2015年销售额要突破千亿规模的目标。根据他执掌帅印的首份成绩单，2013年华润置地销售额达713.89亿港元，净利润为146.96亿港元，与前一年相比分别增长60.9％和39.1％。

 然而，在执掌华润置地仅一年半后，2014年11月，吴向东疑因卷入宋林案，以个人理由辞任公司董事会主席职务。此后一段时间，他鲜少出现在公众视野。

 正是2014年，华润置地取得692亿元销售额，未实现700亿元销售目标，其中毛利率继续下降至30.6％。

 “告别信”中，也有话语与这段经历呼应，吴向东称上次离开，是“突然的、被动的”。

 吴向东的漫长告别

 2015年4月，吴向东“低调”回归华润。但是此时，他的职位变更为华润集团助理总经理，分管华润置地并担任执行董事。

 早在2014年11月起，唐勇开始担任董事局副主席，主持董事会工作。2016年7月，唐勇开始主持公司全面工作，同时设置联席总裁管理架构，联席总裁张大为、李欣协助唐勇开展工作，组成华润置地三人核心团队，区域方面也进行大幅架构调整。

 颇具意味的是，自吴向东去职华润置地董事局主席后，该职位一直空悬，直至吴正式离职前，华润官方网站的地产板块高管名单中，执行董事吴向东也一直居于首位，而董事局副主席唐勇排在其后。

 实际上，外界对于吴向东的公司角色早有好奇。2018年3月的华润置地业绩发布会现场，唐勇回应称，“主席的空缺并没有影响华润置地的业绩表现”，吴向东“是集团分管地产业务的主要负责人，仍然对置地的发展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过去4年，吴向东在华润究竟遭遇了什么？以至于职权暧昧，并最终离去?

 一个被广泛流传的说法是，“上次突然被动的离开”源自吴向东卷入“宋林贪腐案”，但他终究全身而退。不过后来，他又卷入了“宝万之争”，甚至可能是其中的关键先生。

 就此，华润人士称，他卷入是非，这在央企中是大忌。“宝万之争”失利之外，吴向东在集团的上升空间受限，应该是吴向东选择离开华润的关键原因。

 对照“告别信”，吴向东所传递的情绪是溢于纸上的。

 除了说自己不宜参加华润置地新春年会，以免“再去捣乱”，且有“自作多情之嫌”，吴向东也提到了2018年12月18日的一些讲话。

 那天，吴向东现身深圳湾万象城开业典礼并致辞。深圳湾万象城所在项目全名为“华润深圳湾国际商业中心”，总建筑面积超过70万平米。吴向东是该项目的主创者，是其2009年从华润深圳总经理一职调任华润置地执行董事、董事总经理后的首个大型项目。

 感谢各方后，吴向东在致辞行将结束时开始哽咽：

 “要衷心感谢为本项目付出了智慧、心血和汗水的亲爱的同事们，你们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个人虽然渺小，却可以汇聚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磅礴力量，正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不可或缺的。”

 现在想来，上述讲话是吴向东没有言明的告别。

 早在去年10月，就有自媒体在网上爆出吴向东的离职消息。“华夏幸福的新股东中国平安，有意邀请吴向东前往华夏幸福担任副董事长、总裁一职”等诸如此类消息满天飞。华润方面回应称，“公司董事会没有发生变动”。

 然而，去年12月4日晚间，华润置地公告称，公司执行董事、高级副总裁、首席财务官俞建因个人职业发展规划辞任华润置地执行董事以及执行委员会成员。两小时后，华夏幸福公告称，聘任俞建为公司分管财务及融资等业务的联席总裁。

 彼时，在华润置地新的公司董事会中，执行董事有6人，分别为吴向东、唐勇（首席执行官）、李欣（总裁）、张大为（副主席）、谢骥以及沈彤东。俞建正式加入华夏幸福，暗合之前传闻。因此有人推测称，尽管吴向东离职还未在上市公司层面宣布，但时间不会太久。

 而在“告别信”中，吴向东还提及，“竟有个别已经打起行装准备和我一起去流浪”，这句话也已有印证。目前，原华润置地华南大区副总经理赵荣、华润置地商业地产事业部总经理赵炜已入职华夏幸福，二人均担任华夏幸福副总裁，归属华夏幸福城市更新事业部。

 2月19日，华夏幸福公告称，董事会选举吴向东为董事，同时聘任吴向东担任华夏幸福首席执行官暨总裁。3月7日，选举吴向东为公司董事的议案表决通过。在3月初的CEO就职欢迎会上，华夏幸福强调了吴向东是马明哲和王文学共同提名的CEO人选。

 马明哲是中国平安保险（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CEO，王文学是华夏幸福董事长。截至目前，平安先后投入180亿元，累计持有华夏幸福25.25%股份，成为后者第二大股东。吴向东被视为中国平安在华夏幸福的代理人。不过，就此说法，华润置地、华夏幸福、中国平安均未回应。

 2018年末，华夏幸福已在深圳成立南方总部，主要用来发展转型和创新业务。华夏幸福南方总部将由吴向东主管，暂定办公地点位于深圳华润大厦。这里是华润置地搬家前的老总部。另有传言称，吴向东还将担任平安不动产董事长一职，目前该人事变动尚未内宣。

 在事件的另一端，吴向东离开后，唐勇终于成为了华润置地的董事局主席。

 谈及对唐勇的期望，傅育宁表示，“希望他能把华润置地发展良好的势态保持下去，把（华润）置地这些年积累的经验、形成的优势发扬光大。既有传承，也有创新”。

 当我们把话题延展到近期频繁发生的地产公司高层变动时，傅育宁说，各自公司都有自己变化的理由和道理。“一个好的公司，一个成熟的公司，是能够经得起一定的人事变动的。我们希望20年之后，很多地产公司应该日渐成熟了。”